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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作者

吴玉虎, 男,1951年1月16日生,陕西省咸阳市人。中国科学院西北高原生物研究所研究员;中国科学院青藏高原生物标本馆馆长;中国科学院西北高原生物研究所学术委员会委员;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评审专家;中华人民共和国濒危物种科学委员会协审专家;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物种生存委员会(ssc) 中国植物专家组(cpsg)成员;主要从事植物系统分类和植物区系地理以及高寒草地生态学研究工作,在高原、高山植物的生态、区系地理及豆科和禾本科植物的分类方面有较深研究。

荒漠“上甘岭”

吴玉虎
2010年11月11日

水阻雨拦无坦途——不可少的小镢头——荒漠“上甘岭”

第二阶段,我们组的第一站是考察西昆仑山中的一个叫达木斯的地方。这一带,不但气候干燥,而且地表保持水分的能力也很差。只要一阵暴雨,来不及渗入地下的地表水就会汇成滚滚的洪流,给一些地方带来灾难。
一路上,正如我们所预料的那样,许多地方山洪暴发,路断桥垮,害得我们几次改变行动路线。进山几乎没有一点好路,全是坑坑洼洼、泥浆四溅的便道。在一条不算宽的河边,七八辆车被挡在两岸,泥汤般的河水水面上漂着一团团白沫滚滚流过,谁也不敢率先过河,我们更是不摸底。约莫过了一个半小时,一位维族老汉赶着一辆毛驴车试探性地过了河,两岸的汽车才敢沿着驴车走过的地方纷纷过河而去。
此后,我们的汽车基本上是沿着一条不知名的小河床走的。司机们的胆子似乎大了不少,几辆车相帮着艰难而又提心吊胆地过了十几次河流。几次陷入沙滩、泥坑,又几次连挖带推地拖了出来。十几公里的路走了好几个小时,终于在雨中到达了达木斯乡。一打听,我们要去的大同林区的路已被洪水冲毁,汽车无法通行,毛驴一时也难以雇齐,只能是临时改变计划,去县煤矿附近的一个小林区考察了。
在乡政府的房檐下支锅造饭。从河中取回的第一桶水还透着清亮,但第二桶水却全都成了黄泥汤。原来,山上的洪水下来了。眼看着水往上涨,而且伴随着石头滚动的隆隆声,真像是有千军万马在奔腾,我们不由得担心起归途来。晚上,由于无房可住,雨还在不停地下着,地面多有积水,又不能搭帐篷,所有的人只好都挤在几辆大小车内,腿也伸不直,更别想做个好梦了。
又是一路艰难的行车,才到达了喀拉吐孜煤矿,所有的汽车都面目全非了。住下后,司机们就开始擦洗检修汽车,我们也都抽空来帮忙。但当罗师傅要借用我采标本的小镢头时,我却犹豫了。后来在武副队长的再三说合下,并确认了实在是无可代替时,我才借给了他。结果,小镢头的尖头被他砸秃了,手柄也劈了,所以,我非常气愤。在别人看来,或许会认为我难免过份,但是,要知道,我离开这把小镢头是无法工作的。
这把小镢头自17岁我上山下乡时就一直跟着我,在青藏高原上挖蕨麻、挖冬虫夏草、采药材。后来我参加了工作,又用它采标本。如今20多年了,虫草也挖过几斤,所挖的蕨麻又何止百斤,而所采的植物标本也有6万多份了。这期曾间换过几次手柄,无一例外,全都是别人借去后弄断的,所以,我很少愿意借给别人用。就连前次在中巴公路沿线考察时,武副队长要借,我都没答应,而是我去帮他采回了他要的标本,气的他直说我小气。或许我真有点小气,但是更重要的原因是在野外考察中我离不开这把小镢头,而别人也不怎么会用它,常常是一镢头挖下去,不管深浅,使足了力气往上扳,木柄没有不断的。而在野外,一只普通的木柄却是有钱也难买到。然而,离开了它,在考察中,我几乎没戏可唱。不仅如此,上高山,爬陡坡,或拄或钩,常可助我一臂之力;下山时,它又常可使我在迅跑失控时支撑而助我停住脚步。曾有几次失足摔下山坡陡崖,也全靠它减轻了我的伤痛,甚至救了我的命。所以,木柄的长短都是经过比划才确定的。作为武器,在荒山密林中它还可为自己壮胆。其中有一次在东昆仑的阿尼玛卿山中考察时,冷不防当地老乡的4只狗一齐向我扑来,我也是用小镢头狠狠地击在冲在最前面的一只狗的头上,它嗷嗷叫着,半天才爬起来,其它狗早就跑开了。所以,我宁愿别人说我小气,也不愿因失去它而影响我的考察和安全。现在,弄坏了,我能不气吗。没办法,修完了车,还得修镢头。
7月22日,由于无处去雇毛驴,我们只好步行去考察约七八公里外的森林。临时随队的《中国科学报》社的记者钟明也随我们同行,意在体验一下我们的考察工作。
这里的植被属于山地荒漠带,其上限直接连接着森林,在自然植被的带谱中,是比较特殊的一类。刚放晴的天已在逐渐显示着高温的淫威。我们沿着断流的河床走了两个多小时,才到达了林区的边缘,然后又顺着灌丛密布的山沟深入林中,并攀上高山。在这里,我欣喜地采到了许多昆仑堇。这是一种在植物分类学上有希望从紫堇属中独立出来另立一属的、类型特殊的植物。以前由于标本较少,又缺少可供解剖观察的花果和其他研究材料,因为证据不足而一直未能确定。我特意多采了几份带花果的植株。或许这一植物学上的分类群的独立与否的结论,将正是要由这几份标本所提供的证据去作出。
下午5时许,我们陆续走下山来。这个时侯在我国西部边疆一带,正是万里无云,太阳当头照的时候。周围的世界在烈日的曝晒和荒漠的蒸腾下死一样地沉寂,连一声鸟叫都听不到,空气也似乎停止了流动。脚下砾石沙土滚烫如炒,我们仿佛置身在一个大烘箱中,唯有热气炙烤薰蒸得人几乎透不过气来。南疆,这“世界干旱中心”中的荒漠地带正在向我们显示着它酷热的威力。
离开林区,稍往下走就是干涸闷热的河谷和两边光秃秃的荒漠,无遮无掩,连个阴凉处也找不到。由于天热,人又累,不一会儿我们就已是汗流浃背而又口干舌燥了。但沿途却找不到一滴水,而不久前在山上所喝的几口山泉也早已随汗被蒸发光了,满载而归的我们极力忍受着这一“干”一“湿”的折磨。路才走了不到三分之一,我们就几乎已经拖不动两条腿了。这时,真后悔上午出发时为了轻装而没背水壶。这是常有的后悔,每次待到后悔完了,第二天出发时仍会照常不背水壶,今天也不会例外。
我们无奈地坚持着朝回走,谁也不说一句话,实际上是早已咽干舌燥得说不出话来了。电影《上甘岭》中志愿军战士干渴难耐的情形我才有了真正深刻地体会。只有在这时,我才相信了人们所说的,在南疆沙漠地带走长路,如果没有水,要不了两天,活人就会迅速脱水成木乃伊的,这也正是干旱地区的古墓中较多尸体能够长期保存下来的原因。人常说,“人是铁,饭是钢”,可这时的水对我们来说,恐比金子更有价值,而相比于干渴来说,恐怕饥饿和劳累都是比较容易忍耐的。
我和马鸣是最先到驻地的。两条腿彻底软了下来,一下子就瘫倒在草地上,半天都没动一下。司机小宋拿来了西瓜,我们竟吃得只剩下卡片纸厚的一层外表皮,并且有几块瓜皮还被啃穿了,也没觉出味道有什么不同。这样的瓜皮,在丢掉时仍难免有些恋恋不舍,而马鸣竟连一个瓜子都有没顾得吐出来。接着,每人又各喝了一暖瓶开水,才算解了渴,直到这时,仿佛自己才渐渐地又活了过来。
随后,其他的人也都陆陆续续地拖着疲惫的身子,摇摇晃晃地回来了,个个都是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小宋给他们打招呼、道辛苦,竟没有得到回答,甚至没有一个人点一下头。人高马大的武副队长也只是看着小宋苦笑了一下,便上气不接下气的喝着小宋递过来的凉开水。再看其他人,喝罢水全都躺在草地上。什么学者风度,专家气质,早已失落在九霄云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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