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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作者

吴玉虎, 男,1951年1月16日生,陕西省咸阳市人。中国科学院西北高原生物研究所研究员;中国科学院青藏高原生物标本馆馆长;中国科学院西北高原生物研究所学术委员会委员;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评审专家;中华人民共和国濒危物种科学委员会协审专家;世界自然保护联盟(iucn)物种生存委员会(ssc) 中国植物专家组(cpsg)成员;主要从事植物系统分类和植物区系地理以及高寒草地生态学研究工作,在高原、高山植物的生态、区系地理及豆科和禾本科植物的分类方面有较深研究。

珍贵的发现

吴玉虎
2010年12月08日
遥远阿图秀——意外的惊喜——疲惫的归途

8月3日,晨起未餐又走,感觉似比昨日稍好,体温也降到37.8 ,途中竟觉有饥饿之感,看来病体似已有好转之意,但仍是浑身乏力。于下午5时许到达阿图秀,扎营于海拔3 030米的雪岭云杉林缘,搭好帐篷便一头扎进了被窝。
第二天,又休息了一天,发觉自己的脸和手背有些浮肿——严重的营养不良。实际上岂止是营养不良,两天多几乎未进食,哪来的营养,何谈良与不良。再看其他人,老冯和小马的脸也都肿了,亦似水土不服之症,同在吉根和阿克塔什的症状相似,但却要严重得多了。
这一带的林区,或许是得益于此间交通不便的缘故吧,保护得还是比较好的。和前几个林区一样,当地老乡的薪柴是要靠林木来提供的。考察中我们也经常见到三五成群的毛驴驮着已劈裂的圆木出山。我在担心,若干年后,或许这里的林木会被砍完,驮完,以致于这里山清水秀林草丰茂的环境会变成来时经过的荒漠景观。但愿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这里的人以牧为主,并不富裕。一位维吾尔族老乡请我去她们家喝茶。她们的所谓房子就是在靠近河岸的高地上挖坑、搭顶、安门的地窝子,据说是冬暖夏凉的。房子里也没有多少摆设。她们身上的衣服也是又破又脏,更谈不上什么文化生活,见什么都稀奇。对于我们的到来,我们的帐篷、行李,我们工作的全过程等所有的一切,都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有的人竟可以在我们整理标本时连续看几个甚至十几个小时都舍不得离去,比我们看精彩的电视节目还来劲。是的,比起大都市的人们来,我们的一切活动或许都会成为他们百看不厌的“电视”节目。
这天下午,我感觉稍好一些,便硬撑着起来,在营地周围转一转,顺便采些标本。谁知在解手处无意中竟采到了一株小小的阴地蕨。可算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这是一株只有约5厘米高的蕨类植物,它只有一片羽状分裂的营养叶。分裂而成的每个羽片都像银杏树叶一样,形状很像一把打开的折扇,只是奇小而已。这是一个属于北温带分布的植物种类,在昆仑山地区还是首次被发现,可算是新纪录了。这种植物虽然在我国许多地区都有分布,但是,在绵延了2 500多公里的昆仑山地区,以前却从未发现过,就连植物种类比较丰富且蕨类植物相对较多的东昆仑山地区至今也未见分布。所以,武副队长回来见到后非常高兴,甚至有些激动,连说:“太好了,太好了,你的功劳太大了。”

蕨类植物是一类大多性喜湿热的植物,广泛分布于全世界,尤以热带和亚热带最为丰富。除了热带的树蕨外,大多数种类是生长于山区的多年生草本植物,在植物界中,它们的进化类型属于比较古老的一类。而阴地蕨又是蕨类植物中比较古老的,它的发现对研究当地植物区系的起源、性质等有关理论问题均有重要作用。
喀喇昆仑山和昆仑山及其毗邻地区由于地处偏远,交通不便,以往对蕨类植物的研究很少,未见有专题报道。近年来,随着科研和生产的发展,蕨类作为一类对生态环境反应敏感并具较大经济价值的植物类群,它们在生产、环境保护和科研方面的作用已经越来越得到重视。
对于作为我国研究蕨类植物的专家的武副队长来说,上昆仑山这么长时间以来,虽处处留心,时时在意,然而,蕨类植物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直到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蕨类植物。这小小的一株阴地蕨,作为一类古老植物的代表,为什么分布在年轻的青藏高原的西北部边缘?在整个昆仑山地区,为什么只分布在这里?这一带与其他分布区又有何联系?这一系列的问题都是很值得去研究的。而对于武素功先生来说,无疑又多掌握了一份研究蕨类植物的第一手资料,或许通过它还可以找出本区植物区系在起源上的蛛丝马迹。难怪他如获至宝样地激动不已,并迫不及待地拖着我去再找。我们又找了一个多小时,几乎找遍了采集地周围所有的石隙,总算勉强又找到两株更小的,虽不满足,却也值得庆贺,必竟稀有更能显示出珍贵。
通过在阿图秀的几天考察,我们更确认了西昆仑山地区的森林区系是一个不连续的带状分布,以往的资料有改写的必要。
8月7日,在完成了预定的考察任务后,我们告别了恋恋不舍的老乡们,离开了阿图秀。由于身体已基本恢复,所以,一路上我步行在驼队前面,补采着因来时未能采集的沿途的标本。来时觉得走路慢腾腾的骆驼,今天仿佛走得特别快。我很快就被驼队追上并拉在了后面,需要不时地跑步才能跟上。我才明白,看似慢条斯理的骆驼,相比起人来,步子要大得多,且从不停步,而我要不时地停下来去发现并采集标本,自然就跟不上驼队了。
三天的行程,第二天又因洪水暴涨而不得不另选了一条更难走的路。我们雇了几个当地老乡边走边修路,仍因太陡且滑而在上山时几乎是全靠人力将骆驼一个个推拉上去的。最陡的一面山坡因路滑,大家都要互相拉着才能上去。而每一峰骆驼都要靠五六个人的帮助方能上去。因用力太大而滑倒的事屡屡发生,甚至有人被站立不稳的骆驼踩了脚面。等到上了山坡,空手的人看上去比负重的骆驼还要累。
第三天,又碰上下雨,延误了一天。第四天早早上路,半道又下起雨来,时下时停。同来时遭受烈日曝晒的无可奈何一样,无遮无挡的我们这次又被雨水一个个连人带驼淋了个精湿,更不必说行李与物品了,不过,这对于我们经常从事野外作业的人来说,也属于家常便饭。
傍晚9时许,人困驼乏的我们才回到了普沙大队。原先定好来接我们的汽车却还未到,只好先拧干衣服,七倒八歪地躺在行李堆上等着。直到凌晨一时半,觉得汽车确实不会来了,才敢打开行李,连同标本及所有的锅碗瓢盆等物品挤在一间破屋里睡下。由于过于疲劳,连我平时最害怕的老先生们的酣雷对我也不起作用了。坠入梦乡,但却连个梦也未来得及做就睡死了。
一阵急促不断的汽车喇叭声终于吵醒了我们。车,终于来接我们了。此时已是8月11日凌晨3时半了。睡得正香,谁也不想动。对我们来说,这时的觉真可谓是千金难买,万金也难买。但我们的代表——武副队长——花了十几分钟却始终没能说服司机,天亮再走的如意算盘落空了。最后决定,武副队长留下看守行李,而我们也就只好拖着疲惫的身体,极不情愿但又无可奈何地强撑着爬起来。虽然嘴上会有牢骚,心里和背后会骂娘,但是还是得收拾自己的东西。因为我们心中明白,作为中国的科学家,绝大多数人都是只会搞研究而根本不会开汽车。所以,那怕是再资深的科学家在这类会开汽车的师傅面前也要矮半截的,就算是敢于得罪顶头上司,也绝不敢去得罪类似的司机师傅。要知道,在目前的中国,类似的野外科学考察是离不开汽车司机的。所以,为了科研和考察工作。就连武副队长这样的知名科学家也是应该时时处处尊着、敬着、捧着、迁就着类似今晚这样的师傅们的。谁教他只会坐车而不会开车呢!
上车回到叶城已是6时半。9时又起床随三辆车去接武副队长和行李。回来后又是整理所采标本,又要准备明天转点的食品、用具等。我们真恨不能一天有48个小时才好。
自从进昆仑山以来,我们几乎每天工作都在十几个小时以上,而睡眠休息却只有4~6个小时,身体几乎每天都是超负荷地工作,睡眠不足,营养不良,环境艰苦等都是我们必须克服的。不光今天,十数年的野外考察工作都是如此。单调、枯燥、劳累、危险等已有过无数次的重复。由于这些都是工作的性质和考察地区的地理环境所决定的,所以,我们的身体和心理都不得不努力去适应,去习惯,并且劳累的程度曾一次又一次地逼近身体承受力的极限点。如果没有一副健康结实的身体和很好的心理素质,就别想参加科学探险考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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