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叶以健 单位:广东省江门市新会第二人民医院
这台手术很快就结束了,总共进行了45分钟,比预期快。第二台手术接着又开始了。
“病人全身皮肤黄染,发热五天,右上腹疼痛剧烈,有明显压痛、呕吐、b超检查发现胆囊肿大,边缘不清,内有泥沙样结石。经内科保守治疗,感染得到控制,但剧痛没有缓解,黄疸没有消除,后来请外科会诊而决定手术……”我抓紧时间,简单扼要地把病情先向学员们介绍,好让他们看手术时心中有数。
大家听着,听着,听得出神,张莉突然站起来问:“老师,我可以打断你的话问一个问题吗?”
“可以,我的话已经讲完了,你想问什么呢?”
张莉好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急急地说:“刚才介绍这个病例,是否有检查过粪便,查到肝吸虫卵吗?”
她的性急样子逗得大家哈哈大笑,笑后,你一句,我一句,大家议论起来了。议论的中心都在预测肝吸虫感染问题。
张莉说:“可以肯定是肝吸虫感染引起胆石症、胆囊炎。”
苏娜也不加思索地说:“胆管性原发性肝癌可能性大。”
李明沉思一会后也参加了预测的行列说:“这个地区是肝吸虫的高发区,这个病例的胆石症、胆囊炎又是这种虫在作怪并不奇怪。”
气氛一下子变得热烈而轻松,争论都在围绕学术的氛围中进行,稍待片刻,学员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了。我便解释说:“张莉同学提出的粪检问题,很有必要。我们医院留医病人,住院前或住院后一定要做大便、小便、血液三大常规检查,作为一种医疗制度早已规定下来。但这个病人的粪检是阴性,从简单的粪检是看不出问题来的,一会儿大家就会知道了。”
张莉还是有点不解地说:“普通涂片法粪检当然检不出,但可以用清水沉淀法、乙醚蚁醛法、十二指肠引流法……还有抗体检查的什么酶联免吸附试验,李明不就是乙醚蚁醛法查出来的吗?”
我还是耐心地解释说:“张莉你这样说,当然有道理,但临床上又怎么能够做得这样全面呢,而且这个病例是以胆石症、胆囊炎合并感染而住院的。诊断上已经确立,无可非议,现在需要手术也是基于这种原因。至于他患的胆石症、胆囊炎的原因是什么引起的呢,是不是肝吸虫阻塞在作怪呢?还要做大量的、细致的检查。现在病情来得这样急,肝胆道阻塞这样明显,胆汁根本不能通过总胆管排入十二指肠,而反流郁压,渗入血液里去了。你们看,这个病人黄得好像个金瓜,就是这种原因。正如中医学治则说得好‘急则治其标,缓则治其本’,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允许一个又一个方法来检查肝吸虫卵吗?”
大家听后一声不响,张莉更显得懊悔,红着脸,低着头,敞着嘴,自言自语地说:“都怪我不懂事,不经大脑,乱说一通。”
我急忙安慰说:“不,不能怪你,你的学术理论很好,我正好利用这个机会把疑虑说清楚呢,你的提问起到了启发作用,正好帮了我的忙。正所谓理论结合实际、实际情况就要变通。”
说话间麻醉打好了,大夫已经站在手术台上,熟练的操作一下子就把腹腔打开了。胆囊肿胀得很利害,是有苹果那么大。肝脏表面光滑,柔软,比正常的大,下界在肋下已经有三横指。大夫剪开胆囊,清理出大量褐色泥沙样的胆囊沉积物——胆石。用止血钳再往肝内胆管探查时,即清理出一条条肝吸虫来,共有16条之多,尚能蠕动。我随即打个电话给手术室里的巡回护士,叫他用生理盐水保存这些虫体,等一会儿给学员们看看,加深感性认识。
学员们聚精会神地看到了一切,也非常留心听着我讲解。张莉以胜利者的姿态笑了,笑得有点自大,笑声混杂在热烈的议论场面里,大多数学员忙于讨论,没有人注意到她。
在示教室的另一侧,李明端坐着,一声不响沉思着,没有与别人争辩,也不发表自己的意见,与热烈的场面反差甚大,我一眼就看出来了。随即问:“不舒服吗?肚子饿了吧?为什么不作声?”
“噢,老师,我在想……,我将来可能像这两个病例一样的下场,越看越觉得有点害怕。两个肝胆道病手术病例,全都是肝吸虫患者,可以说100%了。而我自己检查出肝吸虫卵,岂不是迟早都会患肝胆道病,我的爸爸因为这个病还在留医呢。唉!真是可怕极了。如果早点知道,我就不会去‘打边炉’啦”。李明越说越灰心,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李明所说的感受,大家都听得一清二楚,气氛突然又变得严肃起来了。同学们觉得他不幸,同情又无能为力,当然目光也就渐渐转移到我身上来了,好像一切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大家侧着耳朵焦急地等待着我的发言。
我知道说话的分量,因为同学们被这些病例吸引住了。对肝吸虫与肝胆道病留下深刻的印象,正是教学需要的。回顾自己做学生时也不是一样,学一个病例自己好像增加一个病症。上完解剖课回来不想吃饭,看到肉类想作呕。这是出于精神紧张,过分敏感所致。李明的情况我是知道的,因为他的感受太深了,体会也深。
稍过一会,我用平静的语气对大家说:“人总是会有病的,得了病之后,不能用‘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的态度来看待。因为这种态度是消极的,与事无益,刚才两个手术病例,应引起临床工作者高度重视。特别是在珠江三角洲,是高发区。但是,在临床上也并非所有肝胆道病都是肝吸虫引起,就拿李明来说吧,一家四口人已经全部查出肝吸虫卵,患胆囊炎病的,亦只有李伯父一个人。而且从李伯父粪检虫卵的数量,可以看出他胆管里的肝吸虫的数量是很多的。当然,李伯父的病与他的职业有直接关系,他本身就是一个厨师,‘打边炉’多,食肥甘厚味的肉类多,四、五十岁的胖体型……都是胆囊炎发病的一个重要诱发因素。你年轻,与你父亲情况不同,发现少量虫卵,不要紧,驱虫就可以了。”
李明听到这里精神突然振作起来说;“驱虫、驱虫,这些虫能驱的吗?听说,肝吸虫是很难驱的。没有特效药物,一向都是沿用治血吸虫的药物治疗,毒性大,疗效差,病人难以接受。老师,听你这样说一定有更好的驱虫治疗方法?”
“哈哈哈!”我忍不住笑了几声,气氛比先前缓和多了。接着说:“原来你懂得的知识不少呢,驱虫治疗的问题我还未讲过,你又从哪里听来的呢?”
“是从图书馆查资料看到的。”
“那好,集思广益,多学点东西有好处。总之,驱虫的问题用不着担心,我自有办法。目前要放下包袱,好好见习,打好基础。时间不早了,大家早已经饿了吧,这里是示教室,不能吃东西,一会儿去花圃空地休息才吃。请抓紧时间,往后还要去内科消化区肝胆病室看看李伯父呢。”
大家即时有说有笑地恢复了天真的喜悦,一时崩紧了的面神经细胞顿时转化为轻松的微笑。
紧接着第二台手术,是胆石症、胆囊炎病例,在取胆石和做胆囊切除过程中,发现大量肝吸虫体阻塞肝胆道,并清理出16条成虫。学员们看到了手术全过程。
大夫们细心地作肝胆道探查术,尽可能地把肝胆道内的肝吸虫钳出来,减少阻塞。
我打电话给手术室的巡回护士,叫她用生理盐水保存好肝吸虫体,手术后留给学员们看,加强感性认识。
这是肝硬化腹水,胆囊炎胆石症,肝胆道堵塞,在手术中发现大量肝吸虫。从上述病例中发现肝胆道病与肝吸虫关系密切。